这年头，行走娱乐圈不仅靠颜，也要靠嘴。

明星们能在采访中时不时输出点金句，才能给自己立更有热度罗翔假学历的人设。

但，细看大部分明星的输出，大多言之无物，喊几句口号罢了。

真正能输出些有价值的，能引发思考的观点的，其实很少。

而最近的《十三邀》，许知远和罗翔的一番对话，却让人听得津津有味。

比如，人要承认自己是有限的。

罗翔假学历你的一生就是在走出偏见。

比如谈到我们天天挂嘴边的“道德”。

罗翔假学历他说：道德是一种自律。

罗翔是谁？

一个法考的刑法学老师。

因为上课形式过于有趣，在B站开始走红。

甚至还单独开了专栏《罗翔说刑法》。

而最近，他的存在感也越来越高。

因为郑爽事件，他关于代孕立法必要性的言论随之走红。

动物虐待，也能找到他发表过的法律观点。

处处可见的罗翔，究竟是谁？

只是一个在网络上给大家普及法律的老师？

不止如此。

飘今天就来聊聊这个，最近走红的“学者”红人。

相比陈丹青、梁文道这些语言类综艺的“学者”老炮儿。

罗翔的出圈，显然没有那么主动。

但不意味着，没有必然性。

罗翔很爱讲故事。

诘屈聱牙、专业枯燥的法律条文，在他口中，变成了人人爱听的，雅俗共赏的故事。

他尤其爱讲“张三”的故事。

“张三”是在罗翔法律小故事里的“工具人”。

有时，他是个倒霉蛋。

打架被打断了腿，又被野狗咬伤，送到医院，还遇上了狂犬病假疫苗。

结果，死了。

而讲这个故事，是为了探讨：

张三的死和打伤他这一行为，有没有因果关系。

有时，他是个“法外狂徒”。

一大清早，晨练的罗翔看到“张三”：

——我说，张三干嘛？

——他说，大爷，我今天很忙

——我说，忙啥

——他说我去杀人

罗翔的法律故事不仅好懂，还特别生动。

比如，张三路过坟场，听到坟里传来铃声。

左看右看，没人，仔细一听，是从坟墓里面传出铃声。

恐怖故事？

才不是，张三直接把坟挖了，原来，这是一个偷死者手机的案例。

刑法学的知识，因为过于枯燥难懂，本来一点也不诱人。

经过罗翔接地气的描述，和开脑洞的案例，却变得津津有味多了。

法学课堂上的罗翔，会火，算不上偶然。

他恰好符合了，大众对优质知识分子的一切幻想——扎实的知识底蕴，温和的谈吐，通俗的表述方式，没有精英架子。

也因为如此，在网上，罗翔被追捧成一个道德上的完美者。

但他真的是吗？

来看他讲的一个农村借贷案件。

农民张三，到信用社去借钱，他需要借20万。

但一个身份证只能借5万元，信用社主任便建议，可以多拿几个身份证来借款。

于是，张三就借了4个身份证，总共借了25万。

从法律上来说，张三似乎构成了骗取贷款罪。

但罗翔发问了：

“你用朴素的情感感觉一下，这个农民和信用社主任哪个人更坏？”

肯定主任更坏。

又代入自己——

如果大家到信用社借钱，

信用社主任说，再找几个身份证可以多贷一点。

你借不借？

你说我觉悟很高我不能借噢

那你的觉悟比我高，我肯定会借

在他看来，法律确实是用于制裁罪行，维护正义，但并不能抹杀一切“人性”。

经典的粪坑案。

上世纪80年代，一位妇女遇到歹徒，歹徒想要强暴她，妇女自觉打不过，也无法寻求帮助。

于是就假意同意，将歹徒带到了一处冰面，对歹徒说：大哥脱衣服。

趁歹徒专注脱衣服的时候，妇女顺势一推，把他推进了粪坑。

歹徒拼命往外爬，妇女又踩了歹徒的手一脚，如此，重复了三次后。

歹徒彻底掉入粪坑，最终溺毙。

这个案子的争议点在于，有人认为，妇女的第一脚是正当防卫，而后两脚，就属于事后防卫。

但罗翔却不这么认为：

如果你是这个女的，你踩几脚？

我踩四脚，老子还得拿砖往他头上砸。

在课堂上，他一遍又一遍强调的，是一种“朴素的情感”。

什么是“朴素的情感”？

简单说，就是普通人的七情六欲。

有激愤，有贪念。

罗翔非但不否认，这些常人欲念他也具备，还处处提醒法学生，不要因为学了法律，而丧了人性。

一个年入2000万的二奶，他笑称“我也想做。”

一次有意义却挣不着钱的官司，他也表示“难掩失望。”

作为一个学者，他身上最闪光的，恰恰在于，他不是一个冷冰冰的法律“捍卫者”。

而是在法理之外，还多了一层温度——对人欲的尊重。

这样一个呼吁人性、尊重欲望的人，本就和网络上塑造的“道德完美者”，完全不搭边。

拒绝被“神化”的罗翔，随着走红，却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了一起网络上的“造神毁神”活动中去。

究其始末，荒唐得令人发笑。

起因很简单，是罗翔自个在家读书，分享了书中一段他深以为然的片段：

珍惜德行，保持谦卑。

末了还打了个括号，写着“自省中”。

明明是一个为师者的日常分享。

可网友却非得扯上了当日的另一新闻：钟南山授勋，并断言罗翔“阴 阳 人”，当日发此博，一定意有所指。

甚至文采斐然地打了一条条比喻：

这就是在人家的结婚典礼谈离婚

在人家孩子的满月酒送骨灰盒

这种强行造神毁神的戏码，飘都喷累了。

结果不出所料，也是以罗翔暂退微博，告一段落。

本以为以这样的方式“退场”，作为一个受害者，罗翔会愤懑不平。

没想到重出脱口秀与《十三邀》的他，却让飘再次感慨：

“阴阳，罗翔是真的阴阳。”

只不过这阴，是所历黑暗；而这阳，是所向光明。

除了网暴，走入聚光灯前，罗翔也经历过一些生活中普遍的黑暗。

这本也没什么稀奇。

世人皆苦，活着，总会碰上一些坎坷。

真正值得敬佩的，是他对这些黑暗，有着真正意义上的“理解”。

对于网暴，罗翔不是不愤怒。

他在那条“不再更博”的微博里，毫不掩饰怒气。

在《十三邀》中，也没有回避，坦承自己当下的确很烦。

但紧接着，罗翔说了网暴第二天的一段经历。

他在火车上，偶遇了最好的朋友。

朋友问他：

“别人对你的赞誉，你觉得合适吗？”

罗翔说愧不敢当。

朋友又问：

“那为什么别人对你的批评，你就深信呢？”

一番话，一下子使他及时刹住了朴素的愤怒，开始审视起了自己的虚荣，和网络背后的所谓“暴民”。

捧你至天的人，或许也是未来踩你入泥之人。

在带来极致欢愉的宝座上，从来都悬着达摩克利斯之剑。

人性善恶，本就如此，复杂难分。

虽然，看透这一点的，不只罗翔一人。

李诞也会说，“人间不值得”。

但区别在于，洞悉之后，各有选择。

李诞在看透之后，选择了共情与宽慰那些苦苦渴求一个圆的人，包括他自己。

希望回到不通透的生活，希望肤浅却可以自由快乐。

所以常听他说：开心点，没必要。

而罗翔，在看透之后，却选择了“勇气”。

他曾不止一次说到，人其实没有选择自己出演剧本的权利：

“我现在出演的，也并非我选择的剧本。”

当许知远问到：

（人生）那个决定性在哪里呢？

罗翔说：

决定性就是，拿到哪个剧本

按照你内心中的

最想要的，最真诚的

去演好

非你所选的剧本，依旧可以尽力出演。

即便画不出完美的圆，不代表它不存在，更不影响你去一点点靠近。

这勇气，是罗曼·罗兰的英雄主义——“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飘不愿神化罗翔，也如本人所说：

“人最大的痛苦，是跨越说到和做到的鸿沟。”

“我说出来的很多话，其实我可能是做不到的。”

但是，就冲他在脱口秀反跨年的舞台上，借由段子，对网暴者进行善意又有分寸的冒犯。

飘就觉得，至少在网暴这件事上。

罗翔做到了，看透之后，还能有勇气做到直面它、并接纳它。

2020，罗翔被安上了太多的title。

刑法学老师、b站up主、一席的演讲者，片刻脱口秀演员，以及《十三邀》的嘉宾。

可抛开这堆标签的罗翔，到底是谁呢？

飘下不出一个能囊括罗翔一切特质的定义。

但可以发现，除了法学外，罗翔谈得最多的，大概就是对虚荣的反思。

在假名媛拼单事件沸沸扬扬的时候，他发了一个视频。

不是跟风群嘲批判这样的社会现象。

而是对现象背后的，社会的虚荣浮躁而自省：

当我们进行道德谴责的时候

一定不要把自己排除在道德判断之外

看着满屏的“张三竟是我自己”，飘不由得想到一个看似不太相关的人。

《奇葩说》海选的一位选手，刘纯懿。

北大学子，状元出身。刘纯懿的学历在奇葩说的学者派里，还是能打的。

但偏偏表现的，就是不讨喜。

面对四位导师，刘纯懿选择的话题，是“内卷”。

在不算精彩地阐述完内卷含义后，马东给了刘纯懿另一条表达方向：

“你是什么样的人？”

她回答：“我是一个从小卷到大，不想再卷的人了。”

当蔡康永善意地提醒，“卷”这个概念并没有打动在座的各位。

刘纯懿没有切换话题，而是对“打动”的定义提出质疑：

无奈，但仍觉得这女孩有一些辩手潜质，导师团选最后一次递出橄榄枝，向她提问：

“描述一些你不一样的地方。”

仍然，刘纯懿没有回答，并再次挑战了题目内的字眼“不一样”：

对于刘纯懿，导师团内的评价大致是：有些杠精，不回答问题，不愿听人讲话。

这当然是刘纯懿展现出的状态。但飘觉得，蔡康永的一席话，才是她真正落选的理由：

这是一个文字和语言被运用得非常厉害的舞台

所以有人带着虚字来的时候，会被拆穿

刘纯懿的虚，不在于她知识底蕴不够。

恰恰相反，她的虚，是将丰富的学识，仅流于“茴”字千百种写法的虚。

不以所学为己任，只顾着完全享受在“知识分子”光环下的快感。

虽然表达着获得状元五年后，对“学习”这条跑道上内卷现象的厌倦。

但字里行间，语言神态，无不透露着，对内卷下胜利的享受，和无法掩藏的优越感。

比起回答问题，更喜欢玩弄概念，挑战问题。

比起倾听，更喜欢“表达”，甚至“说教”。

因为这都是有识之人，才可以玩的游戏，是有门槛的游戏。

飘不是责骂刘纯懿，因为年轻的知识分子，总是难免陷入这种虚。

也包括罗翔自己。

罗翔坦言，自己也曾陷入技术主义的荣光。

会因为推导出一个与百姓不一样的观点，而喜悦。

却在经历了人生最粗粝的生离死别后，发现：“很多高傲的观点，逻辑是自洽的，却是违背内心的良知的。”

国内许许多多学者，在知识路上越走越远，却最终沉溺于那大乾坤。

借由着知识搭起的门槛，成就了一种，专属于学者的虚荣。

而罗翔清醒之后，一直反对的，便是这种虚荣。

飘最记得的，是罗翔在b站11周年演讲上，著名的“矿泉水”比喻：

一个人真正的价值在于

即便他处于高位

成为了30块钱的水

也有自知之明

能够知道自己本来就是便利店那3块钱的水

三块钱的水，是属于罗翔心里“知识分子”这个头衔的来路——所有的“有识”，都起源于“无识”。

对知识的求索，是源于对“不确定性”最原始的恐惧，和对世界最本初的好奇。

也是源于，小时候看的武侠小说中，那种黑白分明，惩恶扬善的快感。

然而，当知识逐渐积累之后，不少人却逐渐抛弃了，对正义的简单激情。

因为发现，那或许会酿制更大灾祸。

但罗翔认为，这种对正义的克制，也是学者们需要警惕的。

知识，是让你学会取得正义的合理手段，而非忘记正义。

课上，罗翔常说：

“法律的生命是经验，而不是逻辑。”

罗翔担心的，是这些高材生们，在丰富学识的同时，却掉进了技术主义的陷阱，从而产生一种强烈的傲慢。

所以，在《刑法学讲义》的序章中，罗翔写下：

“永远不要在自己看重的立场上附着不加边际的价值。”

“专业人士也必须俯下身段，倾听民众最朴素的智慧。”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说起来简单。

事实却是，聚光灯下，我们太缺乏这样的学者了。

即使温暖如蔡康永，也会说出：“在堕落的环境里就选择堕落，没出息。”

这样的道理，从逻辑上来说，没毛病。

但难免会透出一股，何不食肉糜的距离感。

关键是，成为掌握知识与话语权的小众群体。

这样的能力与机会，并非每个人都有。

而当你拥有这样的先机，不仅不保护大众，不运用知识反哺社会，反而站在一个制高点，指责大众不够清醒。

这才是没出息。

飘知道，大多数时候，文人的这种“假清高”并非凡尔赛，而是真的脱离泥土太久，还浑然不自知。

飘也承认，知识分子能在舞台上把握一些话语权，终究是好的。

只不过，前提是，要守住自己的来路，以及警惕自己的归途。

总有人爱问罗翔：

“担不担心，自己想传达的深奥，被网络这种方式弱化了。”

罗翔却说：

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读书，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读书。

哲学取决于闲暇。

凭什么我们就能够坐在我们这种温暖的环境下喝着咖啡看书。

凭什么别人就要在大街上顶着寒风送外卖？

所以当你拥有了阅读的知识，要有一种责任感，而不是带着论断和清高，去瞧不起没有知识的人。

这样的叩问，时刻存在罗翔的心中，使他摒弃了学者的傲慢，带着知识分子的责任感，关注这个社会，关注身边的一切人和事。

所以罗翔到底是谁？

飘觉得，两句话足矣概括：

他是一个懂得回头看的学者。

也是一个不停歇求索、犹怜草木青的文人。